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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baek·哨向｜Jekyll C16

Chapter 16

 文/比比啵味豆

人都有自己的爱恨嗔痴，终其一生被搅进漩涡中，心中仍有那一份固执的坚守和被压制的无奈。那份坚守或许是信仰，那份无奈也许是错付，但无论如何，人生的身不由己都是命运的安排。有的人一路平坦，有的人一世坎坷，可总有那么一刹那，生命的时针突然暂停，嘈杂的背景音撤去，空留毫无余声的空白，暮然回首间万物皆无。

被白色覆盖的房间，除去一扇木窗和略有些陈旧的单人床，再无其他装点的家具。

金钟仁被阳光晃得睁开了眼，熹微的光照亮他棕色的瞳孔，他眨眨眼，用手揉揉眼睛，从⻓久的黑暗中适应过来。

记忆还停留在教父在地下室对自己的严刑拷打，无边的压制性疼痛和最后包裹住自己的那份清凉， 能从教父手下悄无声息维护住他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人了。他不再思考血腥的记忆，开始打􏰀量起自 己所在的环境。

房间并不大，仍处于地平线之上，从窗外望去一片茫茫白雪。他记得，记忆中的最后一天并没有下 雪，由此看来自己大概是昏迷了几天之久。这座城堡由无数间这样的小房间，可能是之前的仆人间 或者储物间，毕竟没有人比洛易更清楚这里的构成了。

提起教父，夹缝生存的怅然被一片无源头的恐惧与后怕替代。以金钟仁对他几年的理解，教父绝对 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生性多疑而敏感、狡诈又残忍，只要是有一点嫌疑背叛他的人，往往都死无 葬身之地，这也是他进入地下室如此害怕的原因。但照目前来看，教父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将自己置 之死地，反而饶他一命，并托人在自己昏迷的几日多加照顾。

猜不透的侥幸往往带着无法言说的阴谋诡计。洛易好似什么都知道，只在一旁揣着明白装糊涂，他 是要传达什么呢，是警告金钟仁本人还是他所猜测的金钟仁背后的联邦政府?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 什么?一个拥有些许天赋的哨兵对于强大的黑暗哨兵来讲有着什么样的利用价值?仿若一场智者间 的博弈，局中局，将了军，骑士举起利刃，国王的头颅朝不保夕。

金钟仁心中有无数的猜测，可他如今被软禁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根本无从试探下手验证，只能等待 机会悄然降临。多年的卧底经历，早在他心间压下􏰁物，磨钝少年心性，变得沉着而极富有耐心。 他再次撑开自己的精神防护，不停顺着记忆追踪巡查。

⻄北城堡的进攻、向联邦政府挑衅、边境全面占领、教父的归来和怀疑...一切开始脱离掌控的起 点，便是J再次出现了以后。J于他，如果摒弃立场的束缚，是宛如亲兄弟的存在，不同于和边伯贤 彼此扶持⻓大的温情，他们更像是一种强者的心心相惜。J比他略大几岁，更早出现在教父身边，除 去女王以外，他和J，一个天赋哨兵一个天才向导，在黑棋中宛如闪闪发光的最强双子星。三年的磨 合与羁绊，使天赋异禀的少年们几乎拥有了心有灵犀的默契，一个对视就能在战争上发挥出绝佳的 配合。

只是几个月前，J突然被教父派走执行秘密任务，他们也切断了联系，直到⻄北城堡进攻那日他突然 出现。这其中发生了什么，J⻅了什么人，办了什么事，他一概无从知晓。

【插曲(联邦信息库)———黑棋主要战斗人员 姓名:未知。化名:J 。生日:黑暗王朝716年。家 庭背景:孤儿。身份:向导。分化日期:未知，预估在联合国11年左右。能力:精神力控制登峰造 极，拥有极高的精神频率，可随意操控普通能力者。】

 圣所 

“吴世勋，你看到灿烈了吗?”一大早，都暻秀急匆匆的跑到吴世勋在向导圣所的临时休息室，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焦急的表情。 

吴世勋从前方一大堆文件汇报中抬起头来:“什么?他不应该陪着他的小向导呢吗?”

 “坏了，”都暻秀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东⻄拍到吴世勋的办公桌上，“伯贤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啊?”吴世勋一头雾水的拿起纸条，手略有些颤抖地展开——

“将军大人、暻秀哥、金俊勉和吴世勋教官，感谢你们培养我陪伴我，让我再次感到了家人般的温 暖。只是，在听闻金钟仁还活着以及江沉消失的信息后，我无法就这样袖手旁观。这一切的谜题因 我而起，也应该由我来解决。我知道，洛易一直想要的就是我，现在我的能力已经恢复到巅峰时 期，没有理由再躲避这一切了。各位不用为我担心，相信很快我们就能再次⻅面。 最后...将军大人，很抱歉我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承诺，请您一定要平安，保护好自己，不要为我着 急。此致，鞠躬，边伯贤。”

吴世勋握着纸条，显然没有从接连的意外中缓过神来，一条眉毛蹙出了困惑的弧度。突然手里一 空，纸条被人从中抽走，来人携带着极其低气压的气场，吴世勋还没回头，脑海中的警报就嗡嗡直响。

朴灿烈看着小向导有些歪歪斜的字迹，心中直觉怒火中烧，无名烈焰腾空而起灼烧着五脏六腑。明明昨日一切都好好的，今日又打回起点。

他本以为他们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关系，以为自己已经给予他足够的信任，以为自己足够让他依赖， 可在这种紧要关头，边伯贤还是像最初认识的那样，撇弃了其他人踽踽独行。他气伯贤顾虑太多自 作主张，气向导即使过了这么久还是想着护他周全、让他置身事外。

于情于理，朴灿烈才是哨兵啊，他才是应该好好守护的那一方，为什么就不能哪怕在在这种大事 前，稍稍依赖他一下呢。

保护了全联邦的人，但最想保护的，不过只有你一个啊。

“世勋，准备出发，我们去找他。”朴灿烈将手中的纸条攒成一团扔在⻆落，挥舞了一下戴着皮手套 的手招呼自己的副将，转身之间，披⻛划过潇洒的弧度。

“边伯贤，我尊􏰁你的选择，但躲在向导身后，这绝不是我朴灿烈的作⻛。” 

仙鹤在云间穿梭，划过团团云雾，绘出曲折优美的线条。边伯贤坐在仙鹤身上，用手搂住精神体的脖子保持平衡。寒⻛吹的他瑟瑟发抖，他耸了耸肩膀，将披盖的大衣往身前移动。

时间倒回前一天夜晚。

边伯贤彻夜难眠，脑海中涌动的力􏰀像奔腾的山河，随时准备喷薄而出。离开巅峰状态已经太久， 对于精神力的掌控也不再像往常般随心所欲，他的心里都了􏰁忌惮，又生了份什么都想挑战的亢奋。

 夜幕四合，窗外月光一片澄明。小向导终于接受了今夜自己无法入眠的事实，穿好拖鞋下床，踩着 光影走到了窗边。玉盘娇柔，⻩澄澄铺了一地，含羞中带着欲吐未吐的情思。边伯贤抬首，思绪不 经意间飘向岁月的远方。

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已过去数年，再听到金钟仁名字时，内心产生了无法忽视的震动。比起自己失 而复得的能力，多年亲如兄弟的人再次出现，更令他欣喜难耐。 提起那个男孩，他满脑子只有在自 己分化时，一次次跑到屋子里忙前忙后的身影;拉着自己手，亲切的叫哥哥的笑颜;在他受到嘲讽 时，明明能力不足，还是无畏的将他挡在身后的背影...那么多掺杂着心酸的甜蜜回忆，是他在人世 间感受的最浓烈的亲情。

还有江沉，自己在哨向学校第一个朋友，每日对自己笑脸迎接，像鲜花一样灿烂的男孩。即使自己 话不多懂得也少，却仍是毫不嫌弃一直照顾在左右，再次接纳自己回到正常的人群中。

因为自己孤独了很多年，所以身边出现的每个人都格外珍贵。

“魔术师。”他轻柔叫道。幻象般的白气从他体内飘出，绕着身体转圈，并没有成型。 “他们那么多人的言语，我到底该相信谁才好。将军大人,暻秀哥哥,他们也都是真心真意为我好的 人...可是他们于我，你也知道...”他嘟嘟囔囔的，坐在窗边最近的病床上。

魔术师加速⻜转，绕了几圈后改变了轨道，停留在男孩面前。雾气逐渐变浓，仙鹤的样子陡然凝练成型。

“喂...干嘛呆头呆脑的...”仙鹤举起翅膀，拍了拍伯贤的脑袋。“要我说，想到什么就去亲眼看看啊， 自己在这里纠结半天能纠结出个屁哦。”

“即便身为向导，你也不弱于任何人。伯贤...以前的你不会这么犹豫。”

小向导动作停住了，看向面前的仙鹤。

魔术师放轻了语调，走近一步， 

“不要被自己困住。无论是洛桑还是金钟仁，他们都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晚间的寒气将淋淋雪水冻成了冰渣，嶙峋的⻛化作⻣刺讲雾气临摹作画，乍一看，仿若一张人脸痴 痴往向远方。

边伯贤从昨夜的回忆中回过神，低头看向高空下雾气朦胧的森林，轻声说:“快到⻄北边境了，教父 对我们的气息格外熟悉，我们换个交通方式。”

仙鹤点点头，逐渐降低了⻜行高度，降落在空地上。

冬日昼⻓夜短，即便一早就出发，一人一⻦到达边境也已经是⻩昏时分，太阳逐渐沉落在森林的屏 障中，光秃秃的枝桠将光线打散得七零八落。冰雪之间，一片沉寂。

边伯贤屏息凝神打开自己的精神探测，感应着四周是否有黑棋侦查兵的存在。 精神力的震波划过森林里每一棵植株，缓缓形成半包围的弧形向他聚拢。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四面 八方扩散开的精神领域传来的讯息。

森林的尽头是⻄北边境的城堡，那里信号最强，教父应该藏匿于此处。森林边线明显分开三条道 路，北面植被极其密集，枝条交错，埋伏最少，只有两个普通哨兵，中间被冰雪封存，极难通行，且在半途路段有明显的精神信号(即有哨兵向导聚集在一起)，而南面边则是三步一小岗五步一大 岗，整条道路断断续续都有特殊人群存在的印记。

边伯贤思􏰀了一会，将魔术师收回体内，嘱咐道:“有需要的时候再出来，记得暻秀哥的精神体。” 魔术师哼了一声，化作屡屡轻烟消失在半空中。

自打毁坏自己的精神力后，边伯贤许久没有如此一个人进行冒险，兴奋之余也怀揣从未有过的担 忧。斟酌前后，他选择了北面人少的道路，恢复初期的能力不知道能与自己配合到什么程度，虽然 几个哨兵向导不在话下，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轻易惊动了城堡里的人。

他操控着精神领域，以点成面构造出一个绝对球型将自己包裹在其中，警惕来自四面八方的突然袭 击。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空荡的森林中显得格外突出，枝桠上堆积的雪堆时 不常掉落在脚边，砸出一朵朵“雪花”。

太阳已经渐渐消失，埋身于尽头堡垒的身后，夜晚的寒气逐渐袭来，雾气萦绕于树干中，能⻅度骤 降，方圆几米外的环境已经看不清楚了。一片死气沉沉，冬眠的动物剥夺了森林中唯一一股生气， 日光的消失，让普通的景象变得恐怖瘆人起来。

此情此景构成了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不详的预感涌上边伯贤的心头。

一簇落雪忽然从头顶掉落下来，男孩侧身一躲时，余光中身边的树干后快速闪过一丝亮光，像闪电 般擦肩而过。边伯贤立刻意识到——那是剑面的反光。他没有停下脚步，脑中却⻜快计算。刚才的亮光只有从自己身处的位置才能看得到，对方还没有发现已经暴露的事实，周围的树木密集，根本 看不出敌人的数􏰀。至于自己为什么没有检测到被包围，恐怕就是对方那个高频率向导搞的⻤。边 伯贤心中懊悔，一时不小心忽略了强敌，导致逐步走进黑棋的圈套。自己形单影只，硬拼不一定有胜算，只能暗中行动。边伯贤面色如常，大动作的甩了甩自己肩头的积雪，趁机放出了魔术师。一 条眼镜蛇吐着信子在地上爬行，很快便被雪地掩埋，消失得无踪无影。

不过一会，森林深处发出几声“砰砰”的人体倒地声，边伯贤心下了然，看来都暻秀的精神体不仅可 以暗中探测还能进行缠绕攻击。前方的黑棋部队听闻动静，猜测到己方暴露，一个个从树后露出头 来。“人不少，大概几十个，我处理了少部分还剩许多。”魔术师爬回边伯贤的身边，用潜意识和主 人沟通，同时抖抖身体，从眼镜蛇变成巨狮的形态进入真正的战争戒备状态。

此时躲避已经不是最佳方案，边伯贤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扭动着颈椎轻笑说:“大家，许久 不⻅。” 男孩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婉柔和，但在黑棋的人听来却透露着丝丝狡黠与不屑。

话音未落，近处几个哨兵向导就捂着头蹲了下来。天才向导将自己的精神力具像化成针头，操控着 它们狠狠刺向敌方的精神领域，彼时唉声遍􏰂，再强的哨兵也无法释放自己绝佳的战斗能力。边伯 贤与魔术师在脑海中交流着黑棋士兵的位置，进一步扩大精神力的范围，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疼痛昏迷倒下。

边伯贤大舒一口气，心想自己的精神力还是在线的，短时间内搞定这一群人还是不在话下，还没待 他迈开腿继续往前行走，魔术师忽然在脑海里语气匆忙的喊道:“小心右边!边伯贤，右边!”

小向导还没转头，就被一阵⻜来的力气撞到，身体失去􏰁心摔在了地上。他赶紧收起精神力，加固 自己的精神领域，同时睁眼向前看去。

 他的面前是个穿着兜帽带了面具的男人，他的身􏰀不高，身材瘦削，露出来的皮肤在月光下近乎苍 白。男人上上下下打􏰀他，随即哂笑:“真的是别来无恙啊边伯贤。”

男人略带喑哑的声音，像是故意伪装而成，边伯贤却莫名听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 

“你就是那个高频率的向导?”男孩快速站起身，戒备的看着对面的人。 

“不错，还是那么聪明。”男人用手刮刮下巴，看似满意的点点头。

 “我们...在哪里⻅过。”边伯贤没有犹豫，他的语气是肯定句。 

“现在好像不是叙旧的时候呢，可爱的小向导。来吧，让我看看你恢复的本事到底怎么样。”

魔术师踏步上前，庞大的狮身将边伯贤严实地护在了身后。 男人显然很惊讶看到他的精神体，“一个向导精神体竟然是这种攻击性的雄狮嘛...真有意思。那这 样，我就好好陪你玩玩。”

他拍了拍手，方才那些晕倒的士兵们缓缓站了起来，而他们的面色，竟然比晕倒前还要红润!

边伯贤没有犹豫，立刻打开自己的精神力，但此时无论他怎样进攻，那些精神触头就仿佛打在了软 绵绵的海绵上，毫无作用。这个向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

还没等到想好对策，面前那一堆士兵如疯了一样像他跑来，而魔术师也先一步迎战。交错的人群和 魔术师混在一起使得小向导无法在肆意攻击，情急之下，他只能收回精神力，专⻔一对一攻击，收 缩的密度使得精神力透过对方精神领域的保护层，直钻对方大脑而去。

面前的人一个个倒下，但有更多的人冲了过来，明明几十个，却像成百上千般无穷无尽。刚刚恢复 的体力消耗的极快，精神领域也耗费了一大部分能􏰀，很快小向导眼前有些模糊，人影重重􏰁􏰁，晃神间便被一个哨兵在胳膊上划了深深一道。

“伯贤。”小向导听到魔术师的声音，寻找了半天才在另一个􏰁围圈中心找到它。方才还英姿飒爽的 狮子已经伤痕累累，垂着头，鬃毛也被血迹洗刷成一缕一缕的形态，最致命的是它已经变得越来越 透明，无法触及对面的人群。边伯贤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将魔术师收进自己的精神领域让它好好养伤。

所有的战火只聚焦他一个人，他咬着牙⻮继续用精神力攻击着，然而效果显然大不如前，最开始的 一击致命现在只能一时间让敌人眩晕，再也无法削弱对方的战斗力。 慢慢的，他的步伐变得蹒跚，身上的伤痕也多到数不清楚，伤口一层覆盖一层。

“罢了...还是我能力不足...”边伯贤脑海里传来自己一声叹息，而后是⻓久的余音。 眼皮愈发厚􏰁，什么都看不清了，力气用干了，血也要流尽了，大概自己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吧。他用最后的力气，用精神力铸成一􏰁盾牌，稳稳立在自己身前，而身体则向后倒去。

 在世界变成一片黑暗之前，他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边伯贤!伯贤!”

对方的声音醇厚而悦耳，其中包含的担忧也让人听着格外舒心。 

是你吗......灿烈....

男孩什么都想不了了，终于阂上双眸。